【柯王子】Por una Cabeza (1)
好、好冷——Jack用力按住被狂风扬起的衣襟，步履蹒跚地行走在白茫茫的大雪中。
自从被叛军突袭而掉落山崖，他已经独自在这冰天雪地的逼仄山谷中前行了近四个小时。机械地勉力驱动着愈发沉重的双腿，Jack知道，自己快要到达体力的极限。而渐渐笼罩下来的夜色，和随之而来的降温，无疑只会让目前的处境更加艰难。
“嘶……”Jack吃痛地停下来，捂住左臂。陡然突出的锋利山石划破了他的衣物，在裸露的肌肤上划下深深的血痕。“真是晦气……”他喃喃自语。他暗自庆幸身上带了伤药和消炎药，可眼前仿佛没有尽头的荒径和漫天飞舞的冰雪，仿佛是不怀好意的巨兽，侵吞着王子残存的信心和勇气。
上帝啊——他绝望地想，却仍然没有停下前进的踉跄步伐——我，Jack Banjamin，Gilboa的王储，难道就要默默葬身于这渺无人烟的荒野里吗？
似乎是上帝不忍再听到这悲鸣，下一刻，他就看到身旁的崖壁上黑洞洞地露着一个开口，里面传来细微的树枝燃烧的哔啵声——Jack发誓，他还闻到了食物的香气。
他矮下身，跌跌撞撞地扑进山洞里。
“感谢上帝——”他惊呼出声。
几米开外的空地上燃着一堆昏黄的篝火，烧得这狭小山洞暖融融的；火堆边放着一个脏兮兮的锡杯，杯口上方蒸腾着袅袅水汽；火堆另一边散乱地铺着半干的树枝，最顶上一只剥了皮的、鲜血淋漓的兔子正死不瞑目地望着洞口的方向。
经历了漫长的雪地徒步，眼前的一切仿佛是神的恩赐，在Jack虔诚的苦苦哀求后，慈悲地应允他一线生机。
Jack如释重负地跌坐在火堆边，捧起那只锡杯。滚烫的触感激得他一阵颤栗，他低头看向杯中。浑浊的液体中还沉浮着泥沙与枯草，只勉强能让人看出大概是雪融水。放在平时，这样低劣肮脏的器具和难以下咽的水质，Gilboa的王子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，就算拿来擦鞋，恐怕他都要嫌弃；然而眼下命悬一线，Jack也顾不得许多，几乎是满心欢喜地举起水杯……
“咔擦”，身后传来不祥的响动。刹那间Jack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——那是子弹上膛的声音。
“如果我是你，咳咳，现在就会乖乖举起手……”男人的嗓音粗粝沙哑，语气漫不经心，还带着些许嘲讽的笑意。他慢慢地走向Jack。
Jack轻轻地放下水杯，举起双手，“如果打扰了你，请允许我表达最诚挚的歉意——”他下意识地辩解着，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讨好，“我只是在太累了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
下一秒，冰冷的枪口狠狠撞上他的后脑，震得他低了低头。Jack恐惧地感受着枪口缓缓划过半周，顶上了自己的前额——那男人来到了他面前。
生怕自己的举动会惹恼了他，Jack僵直着身体，甚至不敢抬眼辨认对方是敌是友。视线所及之处，只有老旧沾灰的衣襟，和余光中暖暖的火焰。
他挨得太近了——Jack紧张地想。他甚至能闻到这人身上浓厚的血腥气和淡薄的硝烟味。
“哦，我们又见面了，”头顶传来男人冷酷的声音，“亲爱的——王子殿下。”
Jack一惊，条件反射般地抬头。
眼前的男人带着黑色绒线帽，茂盛的胡须几乎盖住了小半张脸；尘土伴着污迹错杂在裸露的皮肤，深深浅浅的伤口大多已经结了痂，留下暗褐色的沟壑；只有那一双眼睛闪闪发亮，昭示着主人的机敏、警惕、与活力——这是怎样一张饱经风霜却顽强不屈的脸啊！
“是你——”Jack情不自禁地惊呼，“Curtis，是你……”
“哦，看看啊，你这幅感动的表情，”Curtis恶毒地讥讽着，“我们可不是什么能够把酒言欢的关系，Jack Benjamin，Gilboa的王储、Silas国王的独子、镇压叛军的统帅——”他不乏威胁意味地用枪口顶了顶Jack的额头，吓得他闭上了眼睛，“——我的敌人。”
敌人——Jack在心中苦笑——如今你这样定义我们的关系吗？
“不然呢？”Curtis冷笑，Jack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不自觉地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。他睁开眼，直直看向Curtis的眼睛。
一时间，两人都没有说话，树枝烧裂的噼啪声衬得此刻的气氛越发诡异。
“不然呢？”Curtis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，又嘲讽地笑了，只是笑容有些虚弱，“哦，当然，纸醉金迷的‘派对王子’不会认得我这样的小人物——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——我，Curtis Everett，北境叛军的首领、Benjamin王室的背叛者、Gilboa的头号通缉犯——”他又用力杵了杵枪托，看着一线鲜血自Jack的眉间淌下，Curtis笑得恶意又痛快：“怎么样，需要我跪下来亲吻你的足尖吗，王子殿下？”
“我当然认得——我记得你！”Jack急切地开口辩驳，“六年前的宫廷舞会、四年前的Gath战俘营……Curtis，你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，你还是我的朋友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Curtis厉声打断，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，“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！咳咳……”他剧烈地咳嗽起来，手上端着的枪却还是稳稳地顶在Jack的额头。
“你喝些水吧……”Jack焦急地提醒着，想要伸手去拿脚边的水杯。
“不许动，”Curtis努力平复呼吸，猩红的眼中带着敌意和讥讽，“看看啊，我们高贵的Jack王子居然关心起贱民了，这是怎么回事……”他稍稍后退了一步，眯着眼仔细端详眼前战战兢兢的小王子，“哦，那肯定是因为——”他歪了歪头，了然而确定地笑了，“王子高贵的性命，正捏在贱民手里呢！”
他不停地笑。可笑着笑着，他的笑容变得飘忽而茫然，紧接着，黑暗袭来——
“Curtis！”
彻底失去意识之前，Curtis看到的最后一幕，是Jack带着满脸的痛心和惊恐，向自己扑来。
真要命——他悻悻地想——这也太丢脸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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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对“敌人”，即将昏倒的Curtis·北境叛军的首领·Benjamin王室的背叛者·Gilboa的头号通缉犯·Everett的第一反应是，“太丢脸了”……
啧，你们的这个敌对关系，怎么好像不太对劲呢……
P.S. Por una Cabeza《一步之遥》，著名探戈舞曲。因为原意“赛马中一马头的距离”及歌词更贴合本文，而中译有所出入，所以选择西班牙语原名作为标题。
